1037

万万/天天

几度秋

东隅·已逝



18


幼儿园时候,得到表扬的孩子能被在额头上贴上一朵小红花,回到家里,吴邪就爱数着自己脑袋上四五朵小红花,告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这个是哪哪奖励来的,那个是什么问题回答正确得来的。他非常享受被人表扬的感觉,这不仅是一种对自我的肯定,也是一种对他小小虚荣心的满足。现在收敛许多了,小的时候什么事情他都爱拿出来“献纳”一番,就等讨来别人的称赞,越长大便越明白,真正自己生活的“听众”少得可怜,许多听到耳朵里的称赞,并没有一丝半缕的诚意。


而此时此刻,面前手机界面显示的短短四个字的普通表扬,在吴邪眼里却是自己十几年来获得的最为珍贵的一句话,他都恨不得拿毛笔题下这四个大字,裱起来挂在自己卧室里,天天欣赏。


张起灵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有些简陋的赞美之词,在吴邪心里已经到了登仙的地步,自然也有些不理解散场时候,那人从台阶上飞奔下来捞过自己肩膀过程里,能一直笑得惹眼的原因。


场面有些混乱,一校学生散落在杭州剧院门口,又正值周末,边上就是杭州大厦,纷涌间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交通堵塞。各班的老师和几个年级主任则像交警一样,站在台阶高处指挥学生们赶紧疏散开来,早点回家。


之前吴邪撒谎说自己家就在黄龙边上,于是拉着张起灵一同往那边过去,他手上的手提袋里因为放小长假的原因,比平时重许多,被张起灵挂到拉杆箱上,一起拖着走。


从武林广场到黄龙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概两站路的距离。两人也懒得等车,正好应了吴邪心里的小九九,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题从刚刚落幕的双旦晚会到前几天强化考试里的一道数学几何题,期间他们“交换”过一次拉杆箱,是在等红路灯的时候,吴邪直接从张起灵手里夺来的。


“我两只手空着,太闲了。”说着,还瞄了瞄人家还绑着绷带的右手。


距运动会摔倒那天差不多两个月过去了,张起灵早不需要将手臂挂着,右手从虎口往掌间缠了两道,也可以拿笔写字了,就是动作有些不便罢了。这些个月来,张学神“与命运顽强对抗”,积极开发右脑,已经学会了用左手写出流畅的字来,虽说没之前字好看,但也是让吴邪敬佩得不行了。


这多天来,吴邪对待张起灵的右手比本人还小心翼翼,生怕它又磕着碰着。每每看到那一圈圈缠绕的白绷带,吴邪就觉得它底下,自己手肘相同部位,也仿佛感应似的隐隐作痛。以及随之涌上心头的,就是那个时候,自己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带他摆脱危险的那份无能为力感。


这好像在他心里凝成了个结,明明没他半分的错,但吴邪就是觉得张起灵的骨折,全然怪自己没有追赶上他。


懊悔丧气间,还是让他懊悔丧气的人拎着他过了马路。


“小哥?你元旦期间有什么安排吗?”前面废话了一堆,吴邪终于切向了主题,不出意料地获得了身边人的一个清淡摇头。


“那我们一起去浙图自修?……我有好多题目想问你?”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吴邪没有注意到他的犹豫,看到他点头,语气雀跃:“我可能一号没空,其他时候我都可以,你呢?”


“我没什么事。”


“太好了!有张学神亲自指导,我这次一定、一——定——进年级前五十!”


怎么就没能拒绝掉吴邪呢?张起灵回到家后坐在自己床上思考。


说自己后面几天有事,若是人追问有什么事,自己也不会流利造谎,再说,自己看着也不像是假期有事的人。他现在就吴邪一个朋友,但这位唯一的朋友却想当自己的男朋友,这事这样说竟还让人觉得有一丝好笑。张起灵可笑不出来,他很严肃地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


最严重的是,他扪心自问,发现自己是怎样都拒绝不了吴邪了。

 




放假到三号,当天的晚自修要求点名,所以对吴邪张起灵这些家在城中的大部分学生来说,三号就只有半天的假,下午匆匆整理好行李就要踏上回校的悲催之路。


去掉一号三号,其余的三天张起灵和吴邪都约在浙江图书馆的自习室里,位置都是同一个,靠窗的一方桌子,对面对两把椅子。中午时候两人带上钱包,到对面黄龙体育场外围店铺觅食,听吴邪聊一圈天南地北,然后回来继续看书做题。用张起灵的内心想法概括,便是这三天过得“相安无事”,除了偶尔对面的人会趁自己看书时候偷偷看着自己傻笑之外,也没别的什么过界举动。


总之,就是跟吴邪度过了一个平淡的小假期。这么一句总结,不知为何,散发了一丝惋惜之情。


元旦之后,所有人都投入到期末复习狂潮里去了,作业也跟着丧心病狂了起来。吴邪这边,没了可以逃课间操和晚自修的排舞,开始时候还觉得有些空虚,等作业以一套卷子为单位爆炸增加后,便发现自己是连回想街舞的时间都没剩多少。一天到晚,早自习开始到晚自修结束,不是在写卷子,就是在写卷子的路上。


今年的春节落在二月的头上,期末考便排在一月底,这段时间正是杭州最冷的时候,教室里的空调在教导主任无数次“不到要紧关头不准开”的申明下,简直就是个摆设。只能把窗户全部关上,靠班里四十多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产生温室效应,到下课再开小小一缝隙的窗,给沉闷的教室透一透气。


张起灵的手到月底也恢复不了完全,所以老师便索性免去了他的考试,就是今年的评优,市三好的名额要让给这次的期末第一了。张起灵表示可以,他也不是特别看重这些东西,而他同桌听闻这件事,则是第一时间跟他八卦地探讨,这个名额是落在解雨臣头上还是张起灵室友头上,吴邪还拉着他参与一个两人的赌局,他押自己发小,张起灵只能得剩下的自己室友。至于赌注,便是寒假时候玩鞭炮的钱谁出。


吴邪这赌注出得实在是妙,暗搓搓地跟人定好了寒假一起出来玩的约定。这个时候杭州还没有“禁爆”,过年期间路上随处可见卖烟花爆竹的小摊,从手里拿的一小根一小根的“仙女棒”,到一长条的“八字炮”,到一大桶冲天开花的烟火,都齐全地列着。新年假期,吴邪便会向父母讨些零花钱——一般是他压岁钱的零头——跑到路边去买鞭炮玩。


只是新年时候,他走得近的朋友——解雨臣、解子扬、霍秀秀,都要回外地的老家,就他一个人留守杭州,没别人陪着一起玩烟花,今年总算和这个张氏闷油瓶搞好关系,于是便发出了这样的半邀请半约定。见自己同桌没有疑义,吴邪心里自己都要炸成一朵烟花。


小花啊小花……你拿个第二也不要紧,反正都是跟张学神一起出去放烟花。这句心里话若是被隔壁的解雨臣听了去,估计拎起一刀卷子就要冲进来扇爆他的头。


时间一晃便到了遭学生们憎恨的期末考试,这场考试有些许特别,是C中跟浙江另外四所重高一起出题考试批改,又称“五校联考”。比一般意义的期末考试更重要,跟高三的市模拟差不多一个地位。三栋教学楼在考试期间都要被封了起来,无关人员不许入内,而张起灵张学神,这次还偏是那“无关人员”之一。


考试前一天晚上,学生们在做最后一波书桌的清理。由于张起灵手上还绑着绷带,他书桌清理的份也全部落到了隔壁吴邪身上,他从前一天中午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先是依着张学神指示,把书和卷子分类开来,短时间内不用的叠一堆运回寝室,剩下的搬到信息楼自己班级对应的实验室里暂时寄存,等考完还要再搬回来。吴邪自己这边可没那么有条理,都一股脑儿地给扔到实验室里去了。


当晚晚自修结束,只剩最后一摞书的搬运了,吴邪轻车熟路地将书推出桌面二分之一,然后像是要给它们一个拥抱一般双手揽上,再弓腿一顶,便把这摞书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了。张起灵可能是有点过意不去,自己书桌抽屉里这么多书,加起来还挺沉,都是自己同桌做苦力,但他现在又不能分担一些重量,只能跟在旁边默默地陪他走一遍从教室到实验室的路程。


“噢对了小哥,明天考试时候你待哪?”


张起灵如实回答:“寝室。”


估计这个答案完全没出乎吴邪的意料,他听到后狡黠地笑开来,两只眼睛弯成上拱的月牙形,小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后面几天可以去那!”


而他推荐的地方也没出乎张起灵的意料,果然是实验楼的顶楼。吴邪的前世估计是只雀儿,专挑屋顶歇息的那种。不过这边张起灵还真没来过,有一条科技长廊,里面有仪器和板报模拟和解释物理史上著名的实验,旁边还有大大的地球仪和一套木桌椅。这里少有人来,因为是到信息楼五楼后,要从一个很隐蔽的小楼梯才能通往,物具表面都落满了灰。


“这里安静,你要是无聊了还可以去玩那边的仪器。”吴邪领着张学神漫步科技长廊,他们没有开灯,只能借着旁边一排窗子透进来的月光昏暗照明,“我上学期发现的这里,跟你说,午饭时候从这儿往下看,超级壮观。抢饭狂潮啊,就几乎全校的人都跑出来,就怎么说……人山人海?蔚为大观?反正就很壮观啦,没带相机拍下来太可惜了!明天中午时候你可以观赏一下!”


张起灵听闻,开了生锈积尘的锁,把这有扇迟钝的窗户推开。从这个地方能俯瞰到前大半个学校的景色,教学区剩几个零星的教室还点着灯,花坛绿化被路灯像星星一般包围,另一端的音乐厅和体育馆则已经匍匐在黑暗里沉睡,再往远眺,能看见操场的一角,跑道上偶尔跑过几个学生。


是如水一般宁静地夜晚了。


张起灵沉默地凝视着夜景,而他身后的吴邪沉默地凝视着他。






好的,九月第一更!

七号回学校,十一号开学。也不知道这之前还能搞出几更来…我暑假前还美滋滋地觉得两边都能更到20??我在做什么美梦??

评论(7)
热度(14)

© 1037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