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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 静

是先前的梦境延续。奇宏的宫殿坍圮的泡沫覆拥在周身，他与胖子与张起灵仿佛三只落入陷阱的困兽横冲直撞地在灰暗朦胧里行进，游得很慢，水的阻力制约着前行。却在疏忽一瞬间他们到了海面，头顶的星点稀疏，夜色下海与天幕没有分界线，都是黑魆魆的一片。

吴邪知道这是梦境。他四处张望，月亮被云层盖住，海面上有寥寥的粼粼微微的反光。他突然发现少了个胖子的身影，他的前面便就是张起灵，他唯一能确定的熟悉的身影。他们在沉默中往浅海沙滩走去。

水的底面时常会有尖锐的石的棱角，剜在脚掌有麻麻的触感，提示着梦境的不真实。海风吹过带着腥味，湿透的身体感到寒冷，他本能似的伸出稍些僵硬的手，触到眼前恍惚着的身影只感受到虚无。他颓然化成一手泡沫。

“小哥！”

 

吴邪惊起的时候车也稍微震了一下。他因为慌乱迅速抬起头，看到大巴车里一排排坐满了人，零碎的谈论声。是在最后一次春游的高速公路上，他坐在车尾，没人察觉到他的惊醒。

“怎么了。”身边的张起灵揽过他的头，声音放的很低。他把吴邪边上的窗帘拉开，偏中午的阳光照到他们身上，在校服的褶皱间反射，白花花得晃眼。“上高速了？”吴邪还有些朦胧，看看窗外略显单调的景色喃喃自语。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知道那并非一个期待回答的提问而是更接近一个呢喃。他凑近吴邪，双手圈住。

“小哥。”吴邪的语气里掺了点无奈。他们两个交往后张起灵越来越偏爱“抱”这个动作。都是一米八的大伙子了，这么搂搂抱抱的，吴邪摩挲摩挲他的头发，断掉了后面的半句感慨微微笑起来。手机屏幕这个时候亮了起来，QQ消息弹窗，胖子在寝室讨论组里嚎了几十条消息。他像个没有玩过的孩子叫着要玩遍摩天轮碰碰车激流勇进吃遍烧烤凉皮臭豆腐。“我潜心研究了百草园的地图攻略，现在已经制定好了一个神妙无比的路线。”

吴邪动作轻微地探出头，前排的胖子举着手机手舞足蹈，旁边的位置只露出一撮有些萎焉的毛发，看出来王盟晕车得快升天了。他又慢慢缩回去，尽量不扰到身上浅眠的张起灵，在讨论组里给胖子发了个“我就静静地看你装逼”的表情。

“靠天真！”车厢前传来胖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班里人都停下向他们两边张望，“胖爷带你装逼带你飞啊。”

“谢胖爷包养啊。”他略过许多惊异的眼神，张起灵不为所动地靠在他的肩上。他想，“静好”这个烂大街的词在这个时候形容得恰当，它并非一定在僻远古老的村庄里寻觅得到，而是纵然尘世浮喧也能持着本真的心，有看细水长流的恬淡心境。

 

“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争不过朝夕 又念着往昔
　　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别怪我贪心 只是不愿醒
　　因为你只为你愿和我一起
　　看云淡风轻 ”

 

他期盼的清澈的岁月。

 

一下车陈皮阿四便宣布解散，他拎了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袋与一茶杯跟着老师们组队慢悠悠地走了，像个逛公园的老大爷。胖子领着一寝室的人再加个陆江往人最少的方向直冲，王盟猛吸几口新鲜空气，发青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他们先会去开车的，咱们逆浓度梯度先去摩天轮。”

“胖子你又没女票激动个啥？”解雨臣一针见血，这让胖子失语了半分钟。“胖爷这辈子都没上过个摩天轮呢开开眼界不行啊。”六人无法反驳，打趣了胖子一路。摩天轮建在不算宽敞的草坪上，有些小陈旧。排队的人很少，六人直接便是下一轮。

“三三分三三分，”最前面的胖子嚎了一声，他便捞走了他后面的王盟与解雨臣。余下的三人没有意见上了他们的后一厢。张起灵走在最后，排了个位置坐到了吴邪旁边。

“诶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坐摩天轮啊，”陆江待他们升到半空突然感慨一句，望向小窗外，百草园一览无余，绿色围栏外是城郊的画景，随着高度的增加像远处蔓延到地平线。

“可惜不是跟妹子而是两大老爷们是吧？”吴邪坏心眼地击杀对面的大型单身狗，那单身狗也不示弱，该吠的总是要吠的，“说的好像你们都有女朋友一样哦？”

吴邪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往窗外看不接他的话。陆江凝视面前的两人，饶是奇怪地发问：“张小哥真没女朋友啊？”

这次吴邪是真憋不住了，笑咧了嘴，转回头瞎掰：“真没，我们张总可高冷了。”小心思跟着摩天轮晃晃的。当然他有我啊，这句话在吴邪脑海里回荡，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去看风景。张起灵有所感应，手暗搓搓地去牵过吴邪，他敞开的肥大的校服恰好挡住陆江的视线。

吴邪的手指温热，还带有一些慌张的焦灼；张起灵体温稍低于常人，十指相扣却使温度宜恰。

那些过去，未来，冗长的，繁琐的，缠绕着的，潜伏着的，难以明说的，无法言表的，都暂且搁置到外太空去吧。现在我们在这里啊。

管他呢，我们在这里，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啊。

 

胖子宛如风一样冲，几人被他带的晕头转向的。吴邪和张起灵走的慢，特意与四人拉开距离。胖子如有天助，“小天真张小哥你们快点奔上来啊，咱们先去开四驱车了啊”，倏忽一下消失在上坡的转角。

整个坡道静谧了下来，远处他们消失的地方有零碎的嬉笑声。两旁的乔木蕴蕴郁郁，空气里氤氲着久雨的水汽，太阳依旧藏在云后天阴着。鸟声清脆，续续啼啭，衬出天地间的浩荡清明。张起灵大方地牵过吴邪，前后无人，漫漫长道只剩两人安静地站着，画面静默如诗。

“管他呢。”

“随它去吧。”

“照着自己的心去做啊。”

这些字句又一次涌上脑海，吴邪深切记得在晚风中他在答应张起灵时这些话也曾布满了心间。自己给自己的慌张担忧悲伤惆怅，庸人自扰着。不如无为，就顺其自然，我们自就会得到最真的回答。

像这样。

吴邪反手十指相扣。

目光在一条水平线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凑近。呼吸与肌肤间的触感，粘稠又教人想去攀附的安心。听不见了的是鸟鸣与山风，世界在旋转，恍惚不知所处之境。像是本能，吴邪揽过张起灵。

冥冥间想到的确实有些不相及的事，他想，奶奶当年看到的场景，自己的爷爷与张启山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惊慌与暗暗的欢愉。唇齿间是情感的相依。

像这样，照着自己的心去做吧。

……ooc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