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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一路陪伴」

Chapter40 终

学考当天便出了梅，七月初，盛夏便迫不及待地来了。吴爸吴妈听说了小张是回去了张氏集团也没说什么，就让吴邪跟他表示可以随时来家里。荣登高三的吴邪自然被他爱唠叨的妈妈安排了暑假半天的补课，就在市中心，离张氏集团的大楼也就两站路。

张起灵走后，陈皮阿四便把陆江调到了吴邪旁边，班里终于两两联会配对成功。放假前的那个晚自修，陆江在他旁边翻看一般军舰航母的杂志，摇头摆脑如同在听摇滚乐，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吴邪显然无法一下子适应新同桌的闹腾劲。

遥想他的前前任同桌胖子比这个还能浪，但那时他还与张起灵不熟，自然也对那种喧闹没多大抗性，现在是不同了。吴邪往窗外望去，只有几座高楼寥寥地亮着灯，偶尔还能从樟树里漏出蝉鸣，总是断断续续的。

像是由片段拼接而成的故事，并非绝对的支离破碎，它终究是完整的。吴邪突然想起来前几个月前一部青春题材电影的同名主题曲里的一句，“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这么咒自己干嘛，吴邪自嘲地笑笑。

这段日子里张起灵一直很忙，不时要飞外地去开连着两三天的会。由于他之前当着众多人的面解除婚约这事闹得纷扬，不少企业都对他以及现在的张氏集团表示了质疑，而霍家更是处处刁难。张起灵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他觉得值得。

要处理的问题很多，光是把因张启山倒下而惊慌得散乱的全部公司人员再次集结起来这件事就花掉他不少时间与精力，但仍有些效忠于张启山的高层领导辞职离去了，剩下部分虽是留着，但对张起灵这样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明确表示了不看好。一时上下整个张氏集团局势十分动荡。外界商圈也抓准时机，张氏独占鳌头的时间太久了，多少企业想让它倒下万劫不复。里里外外的碰壁让张起灵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哥你看，”吴邪把双手的大拇指轻摁在他浓重的黑眼圈上，“你这烟熏妆化得真是鬼斧神工。”

张起灵双手圈住面前的吴邪，闭眼任其摆布。最近这段日子没有到外地的行程，中午下课的吴邪自然顶着盛夏烈日狂飙两站路到张氏总裁办公室去蹭空调，蹭wifi，顺便蹭蹭张总。

吴邪心里明白张起灵的难处，自己在商业方面上也帮不上忙，便也不多打扰，摸够了就乖乖拿起本物理《知识清单》到一旁的沙发上卧着预习选修的动量与冲量了。两人各忙各的，像是回到了学校里同桌的时候，默契营造的安静时光。

黑瞎子像是被提到了要职，好几次门也不敲径直闯入张总办公室里来。吴邪觉得他这个人也很怪的，大夏天的在室内也是长袖看着就很热的黑夹克，成天不摘那宝贝墨镜。一身的打扮似乎不曾换过，天天都一个样。

“小哥他是什么人啊？”吴邪曾有次在黑瞎子咧嘴离开后问道。

“司机。”漫不经心

单纯的司机敢随意乱闯您老办公室啊，吴邪努努嘴，谁信啊。

老板椅里的张总瞥瞥吴邪的神情，嘴角向上弯了一个微小的幅度：“他是齐家的人。”正经的回答让吴邪迷茫了一会，他想起似乎老九门里是有个齐家的，爷爷在他小时候给他讲故事时也偶尔提到过这样姓的人。齐家现在怎么样啊，他随口问道。张总真诚地摇摇头，不清楚。

那段往事积灰着封存在老旧的时光里，与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关联了。吴邪想到这，突然出声：“小哥你知道我爷爷和张启山的事吗？”这句话没经大脑就冒出口了，话音刚落吴邪就在心里骂自己白痴，在小哥工作繁忙之际还提仍住院着的张启山，这不明摆着找抽嘛。

张起灵从文件里抬头，露出一伙与茫然的神色。吴邪咬咬下唇，算了说就说吧。他有些心虚地环顾四周，这里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凑到张起灵身边：“这是我奶奶跟我讲的。”他把故事里关于自己爷爷以及关于他与张启山的挑出来，张起灵认真地听着，不时“嗯”地回应。

故事讲完后是久久的沉默。两人都卧坐在老板椅里，张起灵环着吴邪，把头靠在他肩上。他们离得很近，感受得到彼此温热而平稳的呼吸。

“张……启山叔叔没跟你说过吗？”吴邪拿捏了一下称呼的措辞。张总轻微地摇头，头发在颈间小幅度地挠，挠得吴邪心间痒得不行。他弯起手在张总脑袋上一阵乱摸，后者也不反抗，任由他乱来，只是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小哥你说，”吴邪终于停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爷爷跟张启山叔叔在一起了的话，那这样便就没有我们了，我们现在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吴邪，别想这么多。”张起灵使吴邪与自己相视，“有些错过就错过了。”

命运它自有安排。

吴邪心底倏然升起复杂的情感，庆幸占得是多数，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浮在上面，以及有对未来前路的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表达，只能低下头吻住张起灵。或许是空调开得偏低，两人的唇都稍些清凉，就是相触着，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们这样感知彼此的真实存在。

“哎呦卧槽，大白天的董事长公然宣淫，该烧该烧！”

黑瞎子的闯入太不是时候，欠扁的声音一下子把气氛毁得消失殆尽，吴邪一个激灵向后仰去，活像被现场抓到作弊的学生，动作太猛，要不是张总环在腰间的手没有撤去他便径直掉落到地上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邪你的脸好像猴儿屁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笑个不停。

吴邪红着个脸瞪大了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瞎子笑够了张起灵才出声：“什么事。”语气清淡但仍有压抑着的怒意。

瞎子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张大佛爷想见你……们。”

 

高三开始学业变得无比繁忙，吴邪每天只能挤出一点点时间来想自己的恋人。他们见面在周五，张起灵一旦有空便开着自己的车到校门口接吴邪。一开始那场面是非常壮观的，吴邪跟往常一样打算走到地铁站去，旁边还有同行的解雨臣。他突然收到来自张起灵的短信，说已经在门口等他了。吴邪四处张望之际，张起灵便十分显眼地出了车门。上身是纯白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着，下面是西裤与皮鞋，一眼就很霸道总裁。

校里原先认识张起灵都愣了几秒才认出他来，新高一的学妹们更是一下子迷得面红耳赤。但张总的气场太大，没人敢靠近过去。连吴邪心中都默默冒出句“我就静静看你装逼”的话。他问解雨臣要么一起搭小哥的车回去吧。解班长眯着眼看他，说，那我宁可去地铁里下水饺也不愿当这夜空中最亮的星，然后潇洒离去。

如此，几乎每周五都是张起灵转车来接吴邪了。有时公司不忙他便住在吴邪，像原先那样两个人挤一张床。他格外珍惜这种充满暖意的时光。然后到星期天，在吴家吃过中饭再专车送吴邪回校。一时学校里有些妹子看他吴邪的眼神也变了个味儿了。吴邪他懂，但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他知道小花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依着他一起装傻罢了。

这样也好。

吴邪想起暑假里他与张起灵一起去市一医院探望张启山。他躺在病床上却不见一点病态，仍是威严的，让人感到不怒自威的。Vip病床在十二层，窗帘拉开着，落地窗外可以看见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街市的繁忙。张起灵自然是带着吴邪来的，张启山看到也没多少惊讶的神色。床边只有一个配套的探望椅，吴邪观察了一下气氛，找了个理由出去把空间都留给父子俩两方会谈了。

吴邪靠在门边的墙上，像极了一个被请出教室罚站的学生。他不知道里面两张家人在商讨什么，但是，他回忆起刚才张启山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东西已悄无声息地变化了吧。脑内各种胡思乱想在驰骋，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张起灵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吴邪知道，这表明情况不坏。“他想跟你聊聊。”

“就我一个人？”他有些惊异。

张总有些抚慰性质地摸摸他头顶的毛，似乎看懂了他眼里些许畏惧的光点，轻声道：“没事。”吴邪咬咬下唇，飞快地瞥了眼张总便如革命烈士般视死如归地进了病房里。张启山靠在倾斜的床板上看窗外的景色，张氏大楼的轮廓在幢幢楼厦间隐约可见。

“起灵同意接受张氏，”吴邪刚坐定张启山便发话了，“现在开始张氏的任何事我都不会插手了。”

张启山转过头打量着坐在床边的吴邪：“我也好退休了。”吴邪心中惊得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他印象里或者说潜意识里便认定张启山是个不会服老的人，加之奶奶那句“为了金钱与利益不择手段”更是把他的画风偏向了凛冽又冷峻上。吴邪没理解这些话的意图，或许他在宣判双方其中一人的错误。

两人沉默良久，然后还是张启山再度开口：“我不干涉你们。”他闭眼，昏迷期间他似乎做了个长梦，又或许那只是一段过去时间的重游。老旧掉的细节倏然变得锃亮，只是醒来故人不在。出神的那一瞬吴声与吴邪的神态身影跨越时空地重合。

“大概是想到了我爷爷吧。”吴邪苦笑了一下。出医院时正是五六点的光景，晚霞晕染在西边的天空，他生来见过无数次的画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也会无数次观赏到。“小哥，回家吃饭吧。”

他想这并非是一个故事的开始或结局，这仅是他人生之河里一个叫人铭记的时间节点。故事仍在延续，吴邪希望它不会中断。故事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近一年前他与张起灵同桌时，还是几十年前张启山与吴声相遇时，还是更早更早以前？

“别想这么多。”

吴邪牵起身边人的手，矫情的话他不会说出口。左手腕的手表秒针的旋转频率与两人专递在交合指尖的心跳合拍，他突然想起那个傍晚张起灵对他说的话，其中埋藏深沉的蕴意呼之欲出。

“它可以走很久。”

和你我一起到永远。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