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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未晚

15

说不清楚是张校长来蹭吴老板的厨房，还是吴老板蹭了张大厨的晚饭，两个人默契地保持沉默，把张起灵车上的食材和一套崭新餐具拎上了楼。

“火锅？”吴邪瞥了眼未开封的包装箱。

十一月中旬还没有到杭州最冷的时节，而且自从吴邪与父母分开住后已经许久没有在家吃过火锅了，大多时候跟工作室里一帮员工去外面吃饭也鲜少会进火锅店，上一次吃火锅似乎已经是他创业初期的事了。

张大厨迎着吴老板好奇的眼神解释：“光棍节，庆祝。”

啊？吴邪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跟网上那个黑人问号极其相似，光棍节有毛好庆祝的？庆祝哥俩都单身？庆祝十年过去了我们还是两条单身狗？莫名其妙。吴邪躺在沙发上，他太累了，走了快一天的路，双腿都差不多脱力了，不动他也能感觉到小腿肚胀胀地发酸。

厨房里整理食材的张起灵也不给他解释，一时间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菜叶被剥开的轻微声响，还被张起灵控制得有了节奏，于是就着这节奏，劳累一天的吴邪沉沉睡去。

 

“那个张起灵还在缠着你吧。”

“太可怕了，天天来送早饭。”

“啧啧啧。人家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小网红了，他要真注册了个微博，你就赶紧给人改个名字叫‘送饭小哥张起灵’。”

“那还不如我先改成‘送命大叔吴牙耳’好了。”

“般配，绝顶般配。”秀秀鼓掌。

“你别闹，烦着呢。”

“你看看你，你又没拒绝人家，还说我烦，明明是你自己在不停地给张起灵机会嘛。”

挺有道理，吴邪想。

“你丫真作。”

吴邪轻轻敲她脑袋，说什么呢，没大没小。他再看一眼，身边的人倏忽变成了阿宁，人瞪着好看的眼睛质问自己，好啊吴邪，还敢敲我了？

被质问的人秒怂，不敢不敢，宁姐你可以敲回来。说着，还把自己的额头低了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哭花了妆的脸，眼神里的哀怨满溢出来，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是不是年代过去太久，积攒太多，那些泪水汇成河，一个浪头覆盖了整个世界。

“咚！”

“哎哟卧槽……”吴邪从沙发和茶几的间隙里爬起来，他身上卷着张起灵脱下的针织衫，而针织衫的主人听到声响匆匆赶来，手上还拿着一罐火锅调料酱。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吴邪拉起来，还无微不至地关怀他有没有摔着了，吴邪的眼神四处飘，没事，顺手把人家的外套搭在他拿调料将的手肘弯上。

“差不多好了？”

从客厅到餐厅寥寥几步，吴邪已经闻到了火锅底料隔着锅盖冒出的香味。他好奇宝宝一样拎开了锅盖，积攒的热汽扑面而来，可算把他给蒸得清醒了，再往旁边一看，估计他家所有的盘子都被拿出来放食材了。那一片肉色，这一片绿色，再近一些又是糕饺与豆制品的淡黄色，满满一桌的菜肴丰盛得不像是只有两个人的菜量

惊诧间，张起灵就已经把碗筷摆好了，他倒是更像这个家的主人。吴邪入座，有些心神不安地瞟桌上都整理好的食材，手摆在筷子上，不敢贸然下一步动作。

“怎么突然庆祝这种节日了？”实在是掩不住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吴邪道出心声。

张起灵把一盒子的羊肉下锅，又夹了一些菠菜和小青菜下去：“你说要过的。”

我说过吗？吴邪不解，仰着脑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么自寻死路的话，几秒后才抓住了零星的几个场景，好像是学校对面的一家餐馆，自己拉着张起灵坐到角落里，当时挺高兴的？然后贪婪说话，又为了掩盖自己的高兴，编了个理由，似乎那天还正好是双十一？庆祝光棍节？

我怎么这么会作死啊。梦里秀秀那句“你丫真作”忽然响彻脑海，形容得太贴切了，吴邪五体投地。但自己作的死，就算年代多久远，也要跪着作完。他顺了顺气，把自己手下的筷子伸进火锅里捣捣，刚刚下去的肉还没有熟，还红红白白的在火锅咕噜里沉浮。这使他的动作显得尴尬而多余，也幸好另一个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在把菌菇类下汤，一下子火锅里菜肴拥挤，吴邪又把筷子抽出来，用嘴咂咂带出来的汤汁。

“还不错。”他干巴巴道。

“嗯。”不知道刚才那个为了缓解气氛的话有什么好回应的，吴邪的眼神黏在张起灵的筷子上，游走在冒热气的汤里，像自由泳运动员的手臂划开水面，从浓汤里涮出一块熟肉，夹到吴邪碗里。

吴邪觉得自己该说一句话显示自己的主人身份，尽管这餐不是他在招待客人：“你也吃。”说着，还夹了一颗鱼丸给人家。那人——倒真是特别开心的样子，吴邪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看出来他的“开心”的，大概是有所感觉吧，张起灵的眼睛里腾然有光火亮了起来。

说实话，现在他最怕这样的光了。

“我好像想起来了，高中时候，有说过要庆祝双十一这种蠢话。”火锅里的菜色被他搅得更乱，“你也一定看得出来嘛，我就是那次考试考得好随便编了个理由嘛，这种话你就别当真。”

说了别当真，不过送上门的火锅还是要吃的。毕竟平常日子里，他吴邪的晚饭鲜少是会动锅铲自己做的，多是回来路上在小区外面一排的店铺，随心情走进一家带一份，自己坐在房间里工作桌胡乱清理出一片空间，草草解决。今天这样可以说是盛大的晚餐了，这也是怪了他贪图小便宜的性格，大学时候胖子就发现他有做奸商的潜力，还大胆预言说他以后会栽在自己贪图的便宜里。没想到几年前胖子因为一篇小论文随口撂下的话，在今天还真灵验了。

好吧他吴邪是，就仅仅是，贪图一下一顿晚饭的便宜，若是在往前算一些日子，他便也仅仅贪图了十几顿早饭的便宜。栽也的确栽了，你看，说好不再搭理的人，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餐厅里了。之前还进了自己房间，吴邪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那个开始的契机，那个节点之后的故事发展，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几年来的设想情节。

思绪纷飞间，自己眼前的碗里被张起灵用肉和丸子填了个半满。

“张校长……”

“吴邪，”他眼睛里雀跃的光火仿佛越烧越烈，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吴邪，像要望穿了自己，“你能和我交往吗？”

 

“师傅，我觉得气氛不对啊。”苏万回到吧台时候低声跟旁边的黑瞎子说道。现在是大部分工作室下班时间，他们咖啡厅相较之前空闲了一些。原本这也是个平平无奇星期一下午，原先让他们摇身变成网红店的张起灵也有段时间没来造访了，苏万和黑瞎子两个刚刚开始享受回归平常的慵懒生活，结果这个张网红又猝不及防地杀了回来，还带了一个，呃，秦海婷？

黑瞎子把刚做好的两杯蓝山放到托盘里，推给苏万，问了他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你们吴老板呢？”

“啊？”苏万眼珠转了转，貌似懂了两者之间的联系，但又有存在疑惑的地方，“昨天一大早跟鸭梨去上海了？说是要给老部长拍结婚照吧，就在同济。”

“老部长”是吴邪那一届进去，学生会里他所属的宣传部的部长，也就是一开始调侃他和秦海婷的人。苏万记得他和黎簇刚进大学没几天，去学生会招新凑个热闹，那个时候还没部长换届，见到的便就是这位“老部长”，吴邪和秦海婷作为他作为器重的两个部员分坐两侧，后面来面试的人太多了，于是三个人面前都排起了长队，他是排到了“老部长”，中规中矩地回答了一系列问题，在他转身离开之前“老部长”把他叫住，像是突发奇想一样，问他，我和他谁帅啊？手指着吴邪。

苏万狗腿道：当然您呗。

这件事在吴邪当上部长之后，经常性地拿来压榨苏万劳动力。被他抓着一起受难的黎簇时常抱怨，叫你嘴快，叫你狗腿，说完一个愤恨手快，把色调给调崩了。两个人跟画面里的人像一起脸都绿了。

前天晚上，他们工作室的微信群里吴邪就把这位比自己帅的“老部长”的喜事推了上来，招呼了他们同大学的，问几个去给这位老人家拍个结婚照，就在大学校园里，顺便缅怀缅怀大学的青葱时光。秦海婷第一个拒绝，估计是大学几年被那个“老部长”调侃怕了，说自己跟吴邪一起出现，一定会被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强行撮合。很有道理，他们两个担当宣传部部长时候，那位老人家也常常在干训时候来露个面，出来第一句话绝对是催促吴邪和秦海婷赶紧赶紧凑个对儿，搞得苏万一届的部员看两位部长同框画面时候都会多少带着八卦之光。

秦海婷不去，王盟自然也留下了，苏万说黑心师傅那边人员紧缺，自己就不去了。于是剩下的黎簇就成了唯一人选，跟着吴邪昨天就搭上了去往上海的高铁。“不是说18号才拍婚纱照吗？”这句话的意思是问他干嘛这么早，吴邪懒散地玩回答：哦，顺便接了几单那边的约拍。

而真正答案却是：刚不过张起灵，我躲还不行吗？

于是结束了双十一的告白火锅之后，第二天照例给吴邪送自制早餐的张起灵被无情地关在了无人房屋外。

昨天接到张起灵打来的电话时，黑瞎子还在自己店面的角落位置看新到的杂志，然后来电内容让他全然抛弃了面前这份书刊。“你说啥？你向我的傻徒弟告白了？”“哇靠进展这么迅速啊哑巴看不出来啊！”“然后他逃了？”“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刺激！”他笑得差点掉到地上，不过真掉到地上的，是他摆在手边的咖啡。

毕竟是自己店里的东西，上面还印了一个完美的墨镜图标，黑瞎子对这只碎杯子的心疼程度果断大于对电话那边的张起灵。

于是这位曾经的咖啡店网红又回到了矩阵国际，竟然还妄想能在这里拦到吴邪。当然拦不到了，人家早跑去上海躲着了，黑瞎子偶尔坏心地没有把这个情报告诉张起灵，于是后者就以为是自己太唐突，吓到那个告白对象了。不过，倒是碰见了他对面的这位人物。

也不能说是他碰见了的，毕竟这个秦海婷他最多是在黎簇嘴里听说的，没有真正见到过。所以，当他站在C座门口，站在川息人流里仍不死心地寻找吴邪身影时候，听到了一个陌生声音呼唤了他的名字，语气里还透出了一丝犹豫与试探。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但他印象里没有这副面孔出现过。

“你是就是张起灵吧？我是吴邪的同事，也是大学同学，”她停顿了一下，“他经常跟我讲起你的故事呢。”

一个多月前黎簇在车上闲扯的话突然灌入脑海：我们工作室的秦海婷学姐，从大学时期就一直在追我们老板……他低眼打量面前这位美女，对方也丝毫不畏惧他的打量视线，大方怡然地朝他摆了个微笑：“我是秦海婷。”

果然是。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点头。

“吴邪昨天就去上海了，估计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呢，你在等他吗？他这个人精明的很，躲起人来也是。”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但是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然后自己岔开了话题，“去喝一杯吗，咖啡厅。”指的正是黑瞎子的“孤岛”。

苏万把两杯蓝山端过去之前跟黑瞎子嘀咕：这真是一个修罗场。

3900+ 桑榆到这应该算一个不小的转折点了……吧？下次的东隅15也是一个转折点，啊，我竟然已经写了快三十章了！然而！这个故事竟然！似乎！还没到一半……

悲伤 这周六去看展，下周四就回杭州过五一啦 看看能不能再回去前码出东隅15……